安东尼奥·德尔·安德拉德和古格王国遗址

安东尼奥·德尔·安德拉德1581年出生于葡萄牙，他是一个尝试将基督教传入西藏的关键人物，只是当他的工作似乎要取得巨大成功时，却功亏一篑。

安德拉德16岁成为天主教徒，三年后被送往印度接受培训。

他与同伴曼努埃尔·马尔克斯遇到了一群计划穿过喜马拉雅山进入西藏的印度教徒。充满热忱的宣教士们决定和他们一起去，1624年3月，他们伪装成朝圣者，“瞒过怀有敌意的当地官员，一路向北进入喜马拉雅山，他们忍受住高原反应和雪盲症，奋力翻越5456米的山口进入西藏。”

正如安德拉德在他的31页日记中所描述的，越过喜马拉雅山是一个非凡的挑战。由于装备简陋，他们难以应对极端的艰苦条件和严寒，他对旅程的生动描述解释了为什么有史以来，虽然基督徒一直不断地努力，但基督教却难以在西藏站稳脚跟。他写道：

“我们开始攀登这些高山，地球上的其他地方不会有这样的山峰。我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才越过其中的一座。有些地方，山与山之间的通道非常狭窄，我们只能顺着一条直线走路。有很长的一段路程，我们不得不侧着身子走，两手紧紧抓住岩石，只要踏错一步，就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

在雪地上“游泳”

安德拉德描述了旅程中另一段令人痛苦的经历。“过了这个地方不远，就有高山耸立，山的后面是可怕的荒原，荒原一年中只有两个月可以通行。这段旅程需要20天。由于这里完全没有树木和植物，所以没有人类居住，降雪几乎是不间断的。”

穿越荒原导致宣教士对他的生命感到绝望。他写道：

“我们进入荒原，艰难地往前挣扎，雪有时深至腰间，有时深至肩膀，从来没有低于膝盖。有时候，我们使劲地在雪地上滑动身子，好像游泳一样。白天的情况是这样，晚上也几乎得不到休息。我们把衣服铺在雪地上，尽量紧紧地挤在一起，但雪常常落在身上，我们不得不站起来把雪抖掉，才不至于被埋。天气太冷了，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主要是手、脚和脸，都失去了知觉。

有一次当我想拿东西时，发现一根手指的骨头露了出来，但直到看见手上的血，我才意识到这一点。我们的脚又肿又麻，如果被热熨斗碰到，应该也没什么感觉。”

当安德拉德关于西藏之旅的报告传回欧洲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虚构的故事，或者认为是夸张的无耻之谈和谎言。当时西藏在地图上只是一片空白，直到许多年过去，才有旅行者证实安德拉德的叙述是真实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徒步越过喜马拉雅山一次都是无法忍受的，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安德拉德为了要在世界屋脊上建立神的国，曾多次徒步越过喜马拉雅山。

亚洲最富有的城市

安德拉德和他的同事经过几个星期的艰苦旅行后，终于到达了西藏西北部的札达县——古格王国的首都。它坐落在海拔4500米的地方，氧气含量只有海平面的三分之一左右。

长期以来，古格王国一直是藏族世界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古格城是十世纪上半叶建立的，由28位世袭的国王统治了700多年，并发展成为可能是亚洲最富有的城市。它拥有一些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品，以及大量的珠宝和许多金矿。

札达县的王宫坐落在相当于80层摩天大楼那样高的陡峭悬崖上。古格王室和富人住在悬崖顶部的城堡里，农民和工人则住在下面的谷底。佛教僧侣住在中间。通往山顶的唯一道路是一个狭窄的楼梯，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这座宫殿通过两口深达60米的水井取水，储藏室里存放有大量的食物和近千支枪。该堡垒几乎坚不可摧，曾帮助古格王国击退入侵的敌军。

热烈欢迎

这群旅行者在穿越高山和荒原的艰难旅途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后只剩下三个精疲力竭的病人跌跌撞撞地往札达县走去。古格统治者对这些人在装备简陋、补给极少的情况下竟成功越过喜马拉雅山大感惊讶，于是派出骑兵去拦截他们。安德拉德担心那些人是奉派来逮捕他们的，但士兵们给了他们青稞、蜂蜜充饥，和一些皮衣防寒。还安排了一名向导，帮助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古格的查达克波国王还提供了马匹，在他们最后三天的旅程中载着他们前往札达县。安德拉德回忆说：

“我们进城时，人们把我们团团围住，妇女们都跑到窗口盯着我们看，仿佛我们是奇珍异宝。

国王没有露面，但我们经过的时候，王后站在她宫殿的一个阳台上，我们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去到一个预备接待我们的房子。国王猜测我们是商人，还以为我们给他带来了贵重的珠宝，他无法想象除了利益的欲望外，还有什么动机可以诱使我们踏上如此痛苦的旅程。

他询问我们此行的真正动机是什么，我回答说，我们来西藏不是为了做买卖，因为我们不是商人；我非常感激他给予我的恩惠，我恳求他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将向他解释促使我来到他的领地的原因。我事先向他保证，那些理由一定会让他非常满意。”

长久的友谊

查达克波国王以极大的善意和热情接待了安德拉德。王后也成为了宣教工作的一个关键人物。一开始，每当国王与宣教士会面时，王后就躲在帘子后面仔细聆听。出于好奇，她给丈夫递了一张纸条，说一定要见见这些人，不久她就出现了，问了宣教士很多关于他们信仰的问题。之后每一次接见宣教士，她都在场。

神眷顾安德拉德，他获准随时可进入朝廷。国王也给了他充足的日常供给，包括大米、羊肉、面粉、黄油、葡萄和葡萄酒等，这些都是从距离札达县12天路程的肥沃山谷中买来的。

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后，安德拉德也想过留在西藏，但考虑到返回印度的通道很快又要被大雪封住，他准备离开，并向国王承诺来年会返回古格。查达克波国王给安德拉德写了一封不同寻常的信，信中说：

“我，大西藏王国的国王，对葡萄牙人安德拉德来到我们的国家传授神圣法律感到非常高兴，我把他看作我们的宗师，赐给他充分的自由向我们的人民传讲该法律，我禁止任何人干扰他的工作。

我命令赐给他一块土地，让他可以建造教堂。我们同意，如果有任何外国商人来到我国，上述宗教人士和他的同伴不应与到访商人开展任何贸易活动，以避免他们做任何有违其职分尊严的事。

我们承诺不相信穆斯林对他们提出的任何指控，因为我们深拉萨市第一间教堂的遗留物，该教堂于1742年被毁。这座钟是20世纪80年代在一个佛教寺庙的地下室里被重新发现的。信，那些遵循充满错误的法律的人，必定会从烦扰那些信奉真宗教的人中找到满足感。

此外，我们诚挚恳请印度领导人再次给我们差来安德拉德，使他能教导我们的臣民。”

安德拉德开始了他翻越喜马拉雅山的旅程；这一次有士兵护送，并且载有食物。他回想起曾经发生的那些令人惊奇的事件，相信许多藏族人将很快会成为耶稣基督的信徒。他写道：

“不难看出，国王和他的朝臣对我们的离开感到遗憾；和我们告别时，他提醒我们要尽快再去，因为我们‘把他的心都带走了’。他不仅把我们护送到他王国的边境，甚至还护送我们穿越荒原，并私下告诉我们，不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根据我们的需要给我们提供肉、米和黄油。我们出发后的第三天，有三个人追上我们，他们从国王那里给我们带来了几框桃子，共有一千多个，虽然个头不大，但味道非常好。”

安德拉德和他的同伴到达印度的基地后，其他宣教士都非常兴奋，许多人自愿在第二年和他一起去西藏。所有人都相信，藏族人已经准备好全体归信基督教。

第二次旅程

1625年6月，安德拉德和四位同事第二次启程前往西藏。宣教士们到达札达县后，他们被安排住在王子的隔壁，国王表明他渴望接受圣经的一切主要教导，但想等到宣教士们能说藏语之后再学。

安德拉德和他的同工们进步迅速，他们很快就能用藏语分享他们的信仰。安德拉德写到，当他宣讲地狱的痛苦时，“国王显得非常难过，王后也默默地流泪。在场的20个朝臣中，有人说神让我们来到世上，使我们能教导他们，这是他们的福分。”

古格的国王亲自为西藏的第一座教堂奠基，并支付了所有建筑费用。

王子似乎是王室中第一个公开宣告自己新信仰的成员，同时，王太后也对福音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她每天都参加教会的礼拜，在走廊上听讲道。后来，国王建议要为宣教士建造一个新的住所，为了腾出地方建造新房子，需要把王太后的住所的一部分拆掉。安德拉德有点担心王太后的感受，但她表示愿意为他们放弃自己的整座房子，即使睡在街上也无所谓。”

查达克波国王不遗余力地帮助宣教士传播他们的信息。当他得知大多数教堂都要用十字架装饰时，由于古格地区树木稀少，他就安排人从其他国家运来木材。国王决定用黄铜把十字架完全包裹起来，并把它立在城市的最高处，这样，当阳光照到十字架上面并反光时，四面八方的人都可以看到。教堂的顶上也立了一个十字架，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

王室成员参加了当年的圣诞礼拜，并同意禁食，这让宣教士们非常感动。安德拉德报告说，当耶稣诞生的场景在午夜被揭开时，人们泪如泉涌，对基督表现出极大的敬畏，多次跪在地上。国王第二天再次过来，和王后一起在耶稣诞生的场景前待了几个小时。

不断升级的紧张局势

安德拉德和其他宣教士对他们所获得的自由非常感恩，他们相信基督教很快就会在西藏传播开，并且传播的速度会远远超过其他东方国家。

几个月过去了，虽然国王很高兴让王后、王子及任何相信耶稣基督的臣民一起接受洗礼，但他提醒宣教士，如果他自己改变信仰，将会招致佛教领袖的强烈反对。革命的威胁似乎浇灭了查达克波国王的热情，也没有关于他受洗的记录。

当时，国王的弟弟是托林大寺院的首席主持。大寺院距离札达县19公里。寺院的领袖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会上，国王的弟弟和叔叔都被要求以佛陀的名义，利用他们的一切影响力引导国王远离基督教。

不久之后，查达克波国王颁布了一项法令，旨在削弱僧侣的权力。大多数僧侣被迫脱下他们的僧侣袍，过上世俗的生活。托林寺的僧侣人数从5000人减少到不足100人。战线已经划定，一场严重的对抗迫在眉睫，佛教僧侣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希望熄灭

当南方500公里外的拉达克国王得知古格王国的喇嘛因为国王接受基督教而产生不满时，他立即抓住机会，于1630年夏天派出一支庞大的军队越过喜马拉雅山。

国王查达克波被用铁链捆锁着押到拉达克，并被关进一个地牢里。据藏族人说，其他王室成员均被斩首，城中的妇女被从城楼上扔出，远远地摔死在城堡下面。她们身上的鲜艳衣服使她们看起来像落在地上的花朵，以致拉达克士兵在古格王国的都城被摧毁时，不断地高喊：“再来一点花，再来一点花。”令人震惊的是，差不多400年之后，人们在札达县发现了成堆的身首异处的骷髅仍然堆积在1630年他们被杀害的地方。

1631年8月，更多的宣教士来到札达县，他们发现新国王并不像查达克波国王那样友好。新的统治者压迫藏族基督徒，大多数人被迫背井离乡。战争之前，札达县曾拥有约一万人口，但该城已被破坏得满目疮痍，现在只剩下约500人。

安德拉德申请返回西藏，但上司不批准。这位葡萄牙宣教士于1634年在果阿突然去世，时年53岁，当时他还在尝试返回西藏。有人说他是被敌人毒死的，还有人说是穆斯林把他害死的。虽然安德拉德死在印度，但他的心却牵挂着他深爱的藏族人民。

天主教徒在1635年试图恢复古格的事工。有七个人被派往西藏，但有三人由于路上生病，不得不放弃，另有两人死于艰难的路程，最后只有两个人活着到达目的地。

天主教会于1650年最终放弃了札达县的事工，在此之前，该地区一直还有基督教的存在。幸存的基督徒——估计约有四百人——一个一个遭到报复。他们被卖为奴隶，教堂和宣教士的房子被拆毁。那时古格王国遗址已经坍塌，所有的福音痕迹也很快消失殆尽了。

安德拉德和同事对西藏的非凡进入带来了很大希望，而且看似就要取得巨大的突破，但最终却收效甚微，因为宣教士完全依赖国王的青睐。国王被推翻后，他们的事工很快也就分崩离析了。

后来，有很多其他天主教宣教士来到西藏，但大多数都无法长久呆下去，所以没有建立起稳固的教会。有人认为，在那些年间，藏传佛教从与天主教的接触中吸收了许多天主教信仰的仪式。今天，两者的许多仪式都有相同的特点。

拉萨市第一间有记录的藏族教会由天主教宣教士于1726年建立。有27名受洗的归信者和60名慕道友参加教会。1742年，一名姓普的新归信者公开拒绝向达赖喇嘛鞠躬。这一举动引起了全城的骚动，有12名基督徒每人被鞭打20下。宣教士们逃到了尼泊尔，但他们的教堂被暴民袭击，除了教堂的钟以外，其余的东西都被毁坏掉。

这座钟在大昭寺的地下室里被遗忘了250年——这使人悲伤地想起基督教从西藏的消失。当这座钟被重新发现及背后天主教教会的故事被人知道后，很多外国人来到拉萨市，要看看这座钟。钟上用拉丁文刻着：“神啊，我们称谢和赞美你。”

1996年，大钟被寺庙管理人员从公众视野移走，可能是因为有太多外国人要求参观它。



虽然天主教在西藏自治区的事工在19世纪初就停滞不前了，但边远地区的进展却令人鼓舞。源源不断地有法国宣教士来到藏族边境地区做工，尤其是今天的云南省和四川省。在地球上一些最偏远的宣教站，他们英勇无畏地在藏族人中耕耘，经常获得显著的成功。到1870年，据说藏族地区大约有900名天主教徒，到1890年有1100多名。

© This article is an extract from Tibet – ‘The Roof of the World’ (Simplified Chinese): 西藏 – “世界屋脊” (简化字). You can download this or any of our other Chinese books and e-books from our online bookst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