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目

庸恭，一个在旁海受洗的81岁赫目老人。

福音派在贵州省多元化苗族中的工作姗姗来迟。第一批宣教士于1877年到该省定居，虽然他们定居之后就立即和苗族人接触，但直到20年后，即1897年，才在苗族中建立起宣教基地。那个时候，从省城到旁海是一段危险的旅程，要途径豹子和狼经常出没的偏僻地区。

贵州省大约有四十个苗族族群，其中赫目部落是最大的。他们有自己的语言，称自己为赫目，但因为他们妇女的装束，汉族人和宣教士通常称他们为黑苗族。赫目也讲他们自己的语言，与其他苗族群体有别。

潘秀山——第一个赫目基督徒和殉道士



为基督殉道的赫目人潘秀山

赫目人潘秀山出生和成长于贵阳市东边约150公里外的黄平县。他是一个石匠，由于工作的原因，他常常去省城，他和妻子是在那里相信福音并受洗的。

当潘秀山教几个宣教士学习自己的赫目语时，他惊奇地发现，贵州省不同苗族群体的语言彼此明显不同。贵阳市附近的其他苗族群体只能明白一点点赫目语，甚至完全不明白。

不断有报道提到潘秀山的讲道对他的赫目同胞产生了何等影响。记载了在1899年8月的一封信中写到：“从早上一直到晚上10:30或11点，教堂里都挤满了人，整天都有讲道。晚上的聚会尤为壮观，教堂里面挤满了人，外面还有很多人。潘秀山和老师的讲道非常出色，他俩人轮流讲。每个星期天，我们的屋子里都挤满了男人和孩子。”

明鉴光和潘秀山的被杀在整个赫目地区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潘秀山是第一个赫目基督徒，人们知道他死得冤枉，很多人仔细思量他曾无所畏惧地宣讲的信息。1899年5月2日，也就是凶杀案发生六个月多之后，一名宣教士写道：

“旁海有不少人声称对福音感兴趣，想成为慕道友。有几群人来贵阳市见我们。其中一群有40-50个男人，还有一群是来自一个村寨的30-40户家庭。我们弟兄的生命和劳苦正结出果子。”

接下来的18个月里，许多赫目男女在更多地明白福音后，宣称相信耶稣，村领导声称很多人都已经准备好成为基督徒。虽然很多慕道友对基督教教义只有粗浅的了解，但可以看到，赫目人正在大规模地归向基督。

邪恶的转折点

1900年，赫目人中的工作似乎要取得重大突破，但就在这个时候，羽翼未丰的教会受到了猛烈的迫害，这极大地动摇了赫目人的信心。迫害极具毁灭性，可以说，赫目人直到如今都抵制基督教，把它看为有害和危险的影响。

迫害源于1900年的夏天，当时，赫目人厌倦了自己的稻田被汉族人掠夺，而官员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解决问题，因此，一群二百多人的赫目土匪在1900年11月14日的晚上袭击凯里市。他们放火烧毁了一百多所房子，杀死了一些士兵和政府官员，并抢走了很多东西。

天亮的时候，土匪来到旁海附近的一个村寨里，他们命令村民给他们提供早饭，并威胁如果不给，就开枪杀掉他们。当时那个村寨里住着几十个基督徒和慕道友。

当局从突然袭击中恢复过来后，策划了报复行动。他们想对赫目人大开杀戒，以消除羞辱，“挽回面子”。与此同时，一些赫目村头目意识到这是一个摆脱他们所恨恶的基督徒的极好机会，所以他们向当局提供虚假报告，说基督徒是暴乱的幕后主使，全村人都帮助土匪逃跑，甚至在袭击发生后的那天早上为土匪提供早饭。

凯里市的法官把赫目的家族领袖传唤到法庭——既有基督徒也有非基督徒。当法官出场审判的时候，

“官员完全被赫目头目控制了，那些头目既是原告又是翻译。被告听不懂法官的话，法官也听不懂被告的话。结果，桑崀村的8个人和其他村寨的24个人被判处死刑，因为他们给匪徒提供早饭。随后，他们中的一些人被残酷地折磨了好几天，目的是让他们承认自己是暴乱首领。”

屠杀的消息传到中国内地会总部后，宣教士亚当名从他位于安顺的基地出发，去调查这个事件。他报道说：“这些可怜的受迫害者温顺地走进城里。在这之前，他们的家就已经被洗劫一空——粮食、农具和家用器皿。一到法庭，他们中的八个人就被分开，七个人立刻被斩首。没有审讯或任何调查！”

被害者大多是年长的村寨领袖，属于赫目的第一批基督徒。几年前，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挖坟墓安葬了殉道者潘秀山和明鉴光的尸体，现在是别人挖坟墓埋葬他们。

当局仍不罢休，派士兵到20个村寨里，决心根除一切基督教影响，掠夺信徒的财产，使得他们一无所有。家族领袖被要求签署一份谴责基督教的声明，并被强迫支付罚款。36个家庭签署了声明，但他们后来告诉亚当名：“他们说我们放弃了信仰，但我们心里并没有放弃。他们要的只是钱。”

后来的调查表明，没有一个基督徒参与凯里市的抢劫，但为时已晚，34个人为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被杀害。其中一名殉道士是一个名叫王金庭的老人，他被诬告是匪徒。五天里，士兵为了让他认罪，不给他吃饭，无情地折磨他。当他被命令在法官面前下跪时，

“他用许多的善言劝勉自己的儿子要事奉神，尽自己的本分，并说他自己信靠主耶稣。当他儿子在凯里的市场上听说有些基督徒被拖出去斩首时，就跑过去看，正好看见他亲爱的老父亲被带了出来。他不敢走近他，不敢和他说话，生怕士兵认出他来，把他也杀了。可怜的孩子，当他讲述父亲的痛苦时，痛哭流涕。”

赫目的刚硬

有一段时间，宣教士深得鼓励，剩下的赫目信徒似乎很坚定，然而，残酷的殉道并没有促进赫目教会兴旺增长，相反，迫害导致大多数赫目人心里对福音产生了惧怕和抵挡。很多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神没有在他的跟随者受难时拯救他们，后来世代的赫目人普遍背弃了福音。

几十年来，屠杀的余波持续在赫目人中产生负面的影响。两名在赫目人中服事了几十年的澳大利亚籍中国内地会宣教士描述了屠杀发生14年后，他们在一个村寨里受到的冷遇：“有些人咒诅带我们进入他们村寨的人。他们不想见到外国人，也不想听福音，他们说，早些年与教会有任何瓜葛的人都被杀了。”

甚至在1937年，即屠杀事件近40年之后，宣教士报道说：“直到今天，很多人还是害怕与福音有任何瓜葛，他们害怕官员的威胁，有官员威胁说，必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基督徒。”

忠心的余民

赫目人中的福音工作一直没有获得兴旺的一个原因，似乎是向他们传福音的工作力量太分散了，贵州东部的少量宣教士既要在赫目中播撒福音的种子，又要在侗族、革蒙族、水族、仡佬族、木老家人以及这个地区的其他部落中传福音。由于这种摊薄策略，导致福音无法找到肥沃的土壤。很少有赫目人真正明白福音信息，多年来，只有几个赫目人受洗。

20世纪20到30年代，赫目地区的生活变得极其艰难，土匪造成了严重的混乱和大量人员死亡。雪上加霜的是，1927年爆发的一场伤寒，导致多人丧命。因为城里有许多腐烂的尸体，成群的饿狼从山上下来寻找食物。一名宣教士记录了当时赫目基督徒所面临的严峻形势：

“我们晚上的聚会很少有人参加。很多成员都病了，其他人不得不照顾他们，也无法来参加聚会。而且，狼会从山上冲到城市的街道上，叼走小孩、山羊、活人和尸体，这使得许多人都呆在家里，不用说，除非能结伴而行，否则，人们不敢冒险出去参加聚会。”

虽然有很多的挑战，但神保留了一小部分忠心的赫目门徒，1927年有人写到：“赫目地区的工作正取得明显进展，有一个基督徒村寨，我相信，只要外国宣教士能长期定居在这些人中间，福音工作就会显出迅速发展的迹象。”

多年来，赫目教会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是一个名叫潘德山的人。他是一个巫师的三儿子，根据赫目传统，要把他献作婴孩祭，安抚鬼魔。然而献祭的时候，有人用一头猪代替了他，使他保存了性命。

就像一粒种子慢慢发芽生长一样，一小群坚定的信徒似乎正在赫目人中出现。到1937年，差会这样总结福音的果效：

“虽然我们只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得救，但我们有三间组织良好的教会，13个聚会点，还有学校、诊所、售书员、弟兄姊妹自发组成的布道团。我们甚至看到敬拜魔鬼的祭司离弃魔鬼，服事永生神，从家中和心里清除掉一切与敬拜魔鬼相关的东西。今天，我们有第三和第四代的基督徒，这些人没有放弃对耶稣的信仰，而是安静地跪下来，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

赫目圣经



宣教士也开展了把圣经翻译成赫目语的工作。但因为赫目人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首先要创建一套拼字法，并教导人们如何阅读，然后再挑选出能胜任的信徒参与关键的翻译过程。因为赫目基督徒只占他们总人口的很小比例，所以不好找到对创建拼字法感兴趣的人，这增加了额外难度。

1928年出版了第一部分赫目圣经和第一本赞美诗集，四年后，一名宣教士欣喜地报道说：

“翻译赫目新约圣经占用了我大部分的时间。虽然这项工作非常费力，但看到新约圣经一卷接一卷地被翻译成赫目语，那是一种极大的喜乐，是对所付出的辛勤劳作的丰厚回报。几年来，在赫目人的聚会中读中文新约圣经几乎毫无用处，因为基本上没有人能明白所读的内容。现在，听众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来重复来自神话语的信息。”

用于赫目新约圣经的拼音文字样本

为了更好地完成翻译工作并监督印刷，圣经译者搬到了山东省，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听说很多赫目基督徒离弃了信仰。

赫目新约圣经的翻译工作于1934年最终完成，第二年，印刷出版了第一批圣经。不幸的是，阅读神话语的渴望从来没有抓住大多数赫目人的心，他们继续视基督教为一种危险的外国宗教。随着时间的推移，赫目圣经译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废弃不用，尽管在1990年，凯里市附近一个大约有五十个赫目信徒的群体还在使用。

黑暗的几十年

到1950年，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贵州省的宣教工作很快走到了尽头。来自该地区的最后一份报告对旁海赫目基督教信仰的状况作出了严峻的评估：

“属灵方面确实是黑暗的。从外表上看，人们很友善，似乎真的很好高兴我们来到这里。然而在属灵的事情上，却有一种奇怪的冷漠。人们对我们带来的信息没有什么真正的兴趣，他们似乎觉得理解福音的最基本要素都是一项艰巨的工作。

那些曾经参加教会的基督徒，现在只剩下三四个表面上还承认主名的人。但即使他们也是非常软弱，需要复兴的恩典。有一些人回到了恶魔崇拜和罪恶的奴役中。虽然前任宣教士在这里的时候他们会参加聚会，但并没有显出生命的见证。在这里，我们无法找到基督徒同工协助我们。”

1951年2月，旁海的最后一名宣教士被驱逐出境，黑幕拉下，遮住了赫目人中漫长但收效甚微的工作。



今天的赫目

凯里市郊区的一间赫目教堂。

这里的少数老年信徒仍然使用1934年翻译的赫目圣经

今天，虽然赫目基督徒被屠杀的事件已经过去了100年，但人们一直不能完全从那些邪恶事件中走出来，在中国的未得之民中，赫目仍然是最大的族群之一。一个当代资料估计，今天，在300万的赫目人中，大概只有七千人是基督徒。

虽然赫目基督徒的数量不大，但他们一直持守了在耶稣里的信心，即使火焰有时显得非常微弱。

过去几十年见证了赫目人口结构的急剧变化。贵州东部数百个村寨的人口非常稀少，有些村寨几乎成了空村，由于贫困和缺乏工作机会，工作适龄人口都到大城市里找工作。很多人只在特殊的日子才回家。所以，今天很多赫目村寨里只剩下照顾孙辈的老人，而工作适龄的男女则长期不在家。

愿神各地的子民大声呼求，为贵州省那些温和但受过创伤的赫目人的得救祷告。愿永生神怜悯他们，败坏撒但和恶人的搅扰，使赫目人重新对福音敞开心门，成全他已经开始的奇妙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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