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头10年

20世纪头10年

一个有差别的省份

1912年,亚当名的妻子和一群阿贸信徒在安顺市。


20世纪之初,贵州省的教会迎来了一个新的十年,虽然为了能更广泛地让人接受福音,有几个障碍需要克服。城里人和农村人之间出现了差别,城里人中的福音工作进展得非常缓慢,而农村人普遍更容易接受基督的宣称。

贵州省西部和东部地区之间进一步出现了差别。西部发生了充满希望的突破,而东部地区在属灵上仍然一片荒凉,几乎没有基督徒,福音见证人也很少。


然而,最明显的差别出现在不同的民族之间。有些族群,包括汉族,是佛教、道教等有组织宗教的信徒,这使得他们更加抵挡基督教。另一方面,崇拜神灵和自然的少数民族,一旦他们清楚听明福音信息,似乎没有什么能拦阻他们全心全意地接受耶稣基督。



危险、试炼和网罗


清朝于1911年土崩瓦解,中国陷入了混乱和无政府的状态中,偏远的贵州省也未能幸免。宣教士和信徒开始面临极大的危险。


1911年,遵义地区的五个城市公开叛乱,叛民杀了一名将军和他的200个士兵。经济一片混乱,贵州省成千上万的人成为强盗,抢劫和杀害无辜的受害者。无政府状态持续了多年之后,当局才最终控制住局面。


安顺市的政府领袖担心亚当名的安全,坚持派武装士兵在他旅行时保护他。刚开始亚当名拒绝这个建议,但随着暴力状况不断恶化,他的态度软化了。然而,在最初几次的旅行中,他发现派来护卫的士兵不习惯在高山上连续跋涉好几天,他们常常远远落在后面。宣教士会继续前行,直到几天后在沿途预定的站点与他的“保护者”重新会合。


在一次为期六周的艰苦旅程中,亚当名和同事得知,在他们第二天计划要经过的路上,有个大概500人的匪帮藏在路旁的大洞里要袭击他们。如果没有当地基督徒的帮助,他们可能会直接进入埋伏区,但当地基督徒带领宣教士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绕道另一个地区,避开了伏击者。


尽管社会动荡不安,但亚当名最大的关心还是苗族教会。他于1912年写到:


“如果近来对福音感兴趣的苗族慕道友有真理的根基,那么,迫害无疑会对他们有益处,但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初学者。看到他们一蒙召就要面对如此猛烈的反对,大家担心他们站立不住。有一千多个家庭登记为慕道友。请多多为这些受逼迫的亲爱苗族慕道友祷告。”



柏格理苗文


随着福音继续在阿贸人中兴旺传播,事情变得很明显,如果基督教要产生持久的影响,信徒必须要用自己的语言学习神的道。之前,阿贸信徒尝试读中文圣经,但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中文圣经是完全陌生的,因此没有改变他们的心,也无法改变他们的生命。

1916年的伯格理


富有恩赐的亚当名发现自己正处于把神的道翻译成阿贸语这个新计划的前沿。他于1908年开始动手翻译,整本新约圣经的翻译于1917年完成并印刷,使用罗马字母来表示阿贸词语。


然而与此同时,天才宣教语言学家伯格理正在思考,如果使用一种不同的拼写系统,阿贸人也许会更好地理解神的道。祷告的时候,他想起了曾经阅读过的书籍,书中讲到一种用来把圣经翻译成美洲土著语言的独特字母系统。


于是,伯格理对字母做出调整,以适合阿贸的音调方言,然后开始翻译圣经,他希望翻译得尽可能简单,好让未受过教育的部落成员能够学习。第一部分翻译完后,信徒们喜出望外。因为新的字母表非常容易学习,很快,几十个阿贸村寨就有了查经班。伯格理苗文很快获得了阿贸基督徒的喜爱,而亚当名版本很快就没有人使用了。



为阿贸人创建的伯格理苗文样本


  拥有圣经这件事极大地增强了阿贸人的尊严,他们惊奇地发现,神并没有忘记他们,他非常爱他们,所以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把他宝贵的书赐给他们。


阿贸是贵州省第一个拥有自己语言的圣经的少数民族。非常令人遗憾的是,一个世纪之后,整个中国只有少数几个少数民族拥有自己书面语言的圣经,阿贸是其中一个。



水族和其他少数民族


1884年,法国天主教宣教士最先访问了贵州省南部的水族,到20世纪早期,水族中有30间天主教教会,约五千名天主教徒。然而,1906年的一场反基督教运动,导致很多水族教会领袖被害,剩下的信徒都散了。


福音派宣教士于1910年第一次接触水族。有一小群人听说宣教士正在拜访那个地区的苗族教会,他们非常渴望了解基督教信息,就派代表去见宣教士,宣教士报道说:


“水族人对福音产生了兴趣。听说我们来了,一些人就连夜赶来,因为他们担心我们离开,就见不到我们了。有好几个水族人参加了我们的新年会议。那个地区的一名部落首领的儿子今年在我们安顺市的学校里学习。如果事工这样扩展下去,主将需要派遣更多的工人来。”

 

遗憾的是,这次最初接触之后,在随后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间里,似乎没有新的工人来向水族传福音,也很少提到他们。非常可悲的是,近一百年来,没有几个水族人听过耶稣基督,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这个温和友好的民族中才出现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教会,今天,这个民族大约有50万人。


虽然几个苗族族群的属灵进步令宣教士感到十分高兴,但有几十个被忽略的少数民族仍然散布在贵州省连绵不绝的高山和峡谷中。



1914年,安顺市附近的四个“木梳苗族”基督徒妇女



  安顺市的宣教士在整个贵州省频繁旅行时,还遇到了几个其他部落。其中一个苗族部落称为“木梳苗族”。这个族群居住在安顺市南部约三十公里的地方,之所以这样称呼他们,是因为他们妇女的精致发型。1914年,亚当名兴奋地报道说:


“两个木梳苗族代表从山上下来,请教师去教导他们福音。彼得和提摩太跟他们一起去了。现在,他们正在山里忙着向众人讲述耶稣大爱的故事。


在另外一次旅行中,我们遇到了一个称为大角苗族的新部落。我们停下来,先用汉语,然后用一种苗族方言与他们说话。他们没有跑开,而是站在那里,听我告诉他们的事情。噢,什么时候,所有长久等候的失丧部落都能听到福音呢?

感谢神,现在有很多人聆听和学习福音。当这么多失丧走迷的羊最终找到他们的好牧人时,主耶稣基督的心该是多么的喜乐!”


贵州省的唯一医生



1913年,一群宣教士在一艘船上。那时,贵州省只有31名宣教士。



  1913年,贵州省估计有1200至1800万人口,但全省连一个医生也没有。一个名叫鱼爱德华(Edward Fish)的英国医生深深被亚当名和其他人的报道打动,将自己的生命降服于神的事工。受基督的爱驱使,他放弃了可赚大钱的事业,搬到地球的另一边,服事贫困的贵州人。


在亚当名的帮助下,鱼爱德华很快适应了安顺市的生活,1913年8月,他跟这名勇敢的宣教士开启了一次艰苦的旅程,在不同部落间游行传道。读了杂志上关于复兴的精彩报道后,他心中对事工怀有一种浪漫的意象,但中国农村生活的残酷现实很快就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在他们第一个停留的村寨里,这名医生写道:


“我早早起来——大约五点钟——希望在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有一会属于自己的时间。然而,事情并非如此。我刚一起床,病人就开始来了,而且整天都不停地有人来。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脱身去吃饭。在十二个多小时中,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当我吃完晚饭回来时,他们已经在门外排了很长的队,屋子里面挤满了男人、女人和孩子,等着机会爬梯子到我看病的地方。我看了近四百个病人。”

 

虽然医生看病是免费的,但大方热心的苗族人觉得接受治疗不给回报是不对的。几天后,在另一个村寨里,鱼爱德华兴奋地看到了第一批来自家乡的信件。他坐在凳子上,想要阅读这些信件,但很快就被有需要的人团团围住。他写道:


“一个人递给我一只鸡,另一个人给我带来了一蓝鸡蛋。这证明了一切,我站起来,回到我工作的地方,三天来,我尽力满足他们的需要。在这个地方,我接受了五百多枚鸡蛋,20只鸡,几罐蜂蜜,几篮子土豆,还有玉米、豆子,等等。”

 

有一次,有人请鱼爱德华去看望一个极度贫困的家庭。他走进阴暗肮脏的小屋,小心翼翼地走在潮湿的泥地上,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突然,他踩到了一个九岁小男孩的脚,这个男孩光着身子躺在地上,背对着灶火。震惊的医生写道:“这么小的孩子得病躺在潮湿的泥地上,真是太可怜了。他极力抗拒我为他所做的一切检查。”然后,鱼爱德华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另一个目标上。他回忆道:


“我转向一张破旧肮脏的被子,看到了一个我相信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景象。一个女人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她也是躺在潮湿的地上,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身体消瘦,两只眼睛被大量的分泌物粘住,四肢交织在一起,我几乎无法把听诊器放到她胸前。她没有反抗。她曾想说话,但力气太微弱了……她离世的时间就在眼前。


我无法描述我当时的心情。我凝视着这三代人的代表,我以前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对我有什么要求。他们的贫穷是何等可怕!他们的需要何等之大!”

 

亚当名是一个既智慧又慈爱的人。他知道这名新来的同工被第一次旅程弄得不知所措,所以回到安顺市后,亚当名花了很多时间照顾鱼爱德华,并热切地为他祷告。


亚当名意识到,在长途旅行中治疗病人并不是利用医生技能的最有效方法。他决定在安顺市开设一家小医院,整个地区的人都可以到这里接受治疗和获得药物。当医院于1914年开放时,亚当名高兴地写道:


 “我很荣幸能在全省开办第一所医院。虽然医疗需要非常大,但它无法与属灵黑暗相提并论——属灵黑暗是可怕的。我们的医院和药房工作,必须永远将众人的实际需要放在第二位。我们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缓解人们的困苦和治疗他们的疾病,但同时绝不能忘记,我们来这里,最主要的任务是作为主耶稣基督的使者。愿主赐给我们‘得人’所需要的恩典,当工作完成的那天,愿主说:‘做得好’。”

 

因悲伤而崩溃

1915年,亚当名在安顺市监督了这所新教堂的建造。



  基督教历史上点缀着许多杰出宣教士的生命。在亚洲,像戴德生这样的人,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信徒。亚当名不那么有名,但他对耶稣基督的舍己服事,使他在贵州省的基督教历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


亚当名于1887年来到中国,时年23岁,在随后的28年里,他摆上自己全心服事主。1915年他准备回苏格兰休假,在当年8月的一个晚上,当他站在自家的门廊上时,不幸被闪电击中,导致这位敬爱的宣教士和曾经的“苗王”与世长辞,享年51岁。


直到生命的尽头,亚当名都在向失丧的人传福音,给新信徒施洗,欢迎他们进入神的家。在最后一份简报中,他流露出了向失丧之人传福音的无限喜悦和难以抑制的激情:


“今天晚上,我为126个男人和98个女人施洗;哈利路亚!主拯救的大能拯救了这224个人,他极大地彰显了他的大能和祝福,他的爱充满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今天晚上,我们主的心必定非常高兴。


听到一千或更多的苗族人充满活力地歌唱,真是一种荣幸。想一想,这些亲爱的信徒曾经是邪恶的、通奸的、拜鬼的、淫乱的、不洁的、醉酒的、辱骂人的,等等。噢,我们为什么要限制神拯救的大能呢?所有这些苗族人都得到了拯救,并被洗净归入他荣耀的大名之下。


至少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几乎所有626名受洗的人都显明是真信徒。有很多人希望在我们下次来访的时候接受洗礼,公开承认主。”

 

亚当名突然死亡的消息传开后,最了解他的人源源不断地发表感言。中国内地会的一名领袖写了下面激动人心的悼词,这份悼词也揭示了亚当名领导下的安顺市宣教工作所取得的发展规模和所产生的影响:


“亚当名是我们所知道最不知疲倦和最勤奋的宣教士,他工作非常努力,深受他带领归主的人爱戴。


从安顺市的事工开始到现在,共有6449个人受洗,到去年年底,有5590名定期参加聚会的教会成员。当我们想到42名传道人,29名学校老师,以及639名学生和323名无偿帮助者时,我们可以意识到事工的规模。


中国内地会没有哪个工人能有特权接纳这么多归信者进入有形的教会,我想也没有哪个社会的哪个宣教士有这样的荣幸。现在,正当他要去度一个非常需要的假期时,却突然从我们中间被带走了。对于在苏格兰盼望他回家的遗孀和两个孩子,我们表示深切的同情。”

 

在亚当名去世将近一个世纪后,学者们仍然在探讨他取得卓越成功的原因。有人这样说:


“他不知疲倦地探访几百个苗族村寨,对人开朗友好,能讲一口流利的苗语,他施洗的苗人差不多有七千……


在事工的早期阶段,亚当名筛选出有领导潜力的人,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家中,集中对他们进行几个星期的门徒培训。那些最初接受门训的人承担起讲道和教导的工作,他们随后也如此培训其他的人,雪球越滚越大……


亚当名积极传扬福音,大胆地面对苗族社会。当一个村寨里有几个人愿意公开承认耶稣的名后,他会叫人点上篝火,烧毁所有灵媒用品。如果一个人没有明确地与魔鬼世界断绝关系,亚当名是不会让他受洗的。


即使一个村寨里只有几个人信主,亚当名也会和这些信徒一起积极拆除青年人用来纵欲的房屋。他帮助清除所有偶像崇拜的残留记号,砍倒与邪灵崇拜有关的树木,查找并销毁所有的鸦片、烟枪和烟灯。”

 

令人震惊的是,后来发现,亚当名的去世只是贵州教会一连串损失的第一个。就在第二个月(1915年9月),伯格理也在宣教站因感染伤寒而去世。这样,两位非常殷勤地向阿贸传福音,并把圣经翻译成他们语言的先驱都突然与世长辞了。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传来了更多令人伤心的消息,记载了来华38年之后,也回到主那里去。在短短的时间内,贵州省宣教圈子就失去了三位最优秀和最有经验的领袖。


贵州省的苗族人和其他民族的基督徒听到亚当名去世的消息后,很多人极其悲痛。一些年轻信徒的信心因亚当名的去世出现了动摇,他们质疑神的保护。但更成熟的教会成员很快就帮助他们消除了疑问,得知亚当名去世消息后的震惊,很快转变成了对他美好生命的感恩。


 两名苗族基督徒确切地描述了亚当名的生命,他们在1916年1月给亚当名悲伤的遗孀写了一封信:


“奇怪至极,在农历六月二十九的晚上,神按照他的旨意把我们亲爱的牧师接回了天家,我们因失去他而倍感悲痛。

我们从前死在罪中,在无知和黑暗中虚度光阴。亲爱的牧师来到我们中间,将我们救主的大爱告诉我们。他带领我们成千上万的苗族人悔改信主,他对我们的爱超过了父母对孩子的爱。因此,所有的苗族信徒都悲伤心碎,就像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一样。


我们无法表达心中的痛苦。我们无法相信,他已从我们中间被接走,去了天堂。我们再也不能用双手服事他,也不能听到他宝贵的教导。


我们深切渴望主耶稣快来,那时,我们就可以再次见到我们亲爱的牧师了,这是我们心中的盼望。


愿三一神看顾你和你的家人,问两个男孩的安。我们谨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杨喜光


陶约书亚”


增长的十年


突然失去多位有影响力的领袖后,最初的几年里,贵州省的教会举步维艰。在亚当名和伯格理去世的1915年,在贵州省西北部和与云南省相邻的地区,居住着一万多名阿贸基督徒。他们二人的突然离去,使羽翼未丰的教会受到沉重打击。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很多把信心放在宣教士身上而不是放在耶稣基督身上的人,离弃了信仰,许多软弱的基督徒故态重萌,又回到了黑暗和淫乱的生活中。1918年,人们记忆中最糟糕的饥荒袭击石门坎,导致属灵衰退更加严重,很多阿贸人失去了对神的信心。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亚当名和伯格理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他们去世一个多世纪后,不论是40万人口的阿贸(大花苗),还是13万人口的嘠目(小花苗族),大约80%的人都继续相信神的儿子。


据统计,贵州省的福音派教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十年增长。1904年,该省福音派信徒总共只有123人,但到1919年,已经飙升到了20873人,15年增长了170倍。


贵州省的天主教也经历了显著的增长,据报道,1907年该省共有106间天主教教堂和25368名信徒。


在14年后的1921年,根据另一次可靠的调查,天主教已经增长到了286间教会和35286名成员。这意味着当时,天主教信徒的人数差不多是福音派信徒的两倍。



© This article is an extract from Guizhou - The Precious Province (Simplified Chinese) 贵州省 “宝贵之省” (简化字). You can download this or any of our other Chinese books and e-books from our online bookst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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